药材市场在城西的老街区,青砖灰瓦的建筑上挂着“为人民服务”的红色标语。
姬小颂跟着赵干事穿过街道,空气中飘着浓重的药香。
几个戴着红袖章的市场管理人员正在巡视,街上看不到一个私人摊位。
“小姬同志,这边走。”
赵干事整了整中山装的领口,指着前方挂着“XX区国营药材商店”牌子的建筑,“活血化瘀的药这里都有,都是国家统购统销的正规药材。”
商店门口的水泥墙上用红漆写着“发展经济,保障供给”八个大字。
玻璃柜台擦得一尘不染,后面站着一位梳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女售货员。
“同志您好,这是商业局的介绍信。”
赵干事从公文包里郑重地取出一张盖着红章的纸张,“我们想买些活血化瘀的药材。”
女售货员仔细检查了介绍信上的公章和日期,这才点点头:“要买什么药材?计划内的,还是计划外的?”
赵干事立即回答:“当然是计划内的。这是给单位职工医疗室备用的常规药材。”
说着指了指介绍信上写明的用途。
“同志,俺要买红花二两,当归一两,三七粉一包。”
姬小颂趴在玻璃柜台上,手指点着下的方子,治跌打损伤可灵了。”
女售货员推了推眼镜:“三七粉是管控药材,需要赤脚医生证明。”
她打量着姬小颂朴素的蓝布衣裳和两条麻花辫,“你有证明吗?”
赵干事连忙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:“这是小姬同志父亲的行医证明,他生前是红旗公社的赤脚医生。”
姬小颂眼眶适时地红了红:“俺爹去年采药时摔下山……”
她抹了抹眼角,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,小心翼翼地打开,里面是几本手抄的药材图谱,“这是俺爹留下的。”
女售货员神色缓和下来,仔细检查了证明和手抄本:“老赤脚医生的后代啊。”
她转身从药柜最上层取下一个棕色玻璃瓶,“按规定只能给五钱,特殊情况可以给一两。”
“太感谢了,同志!”
姬小颂连连鞠躬,趁女售货员称药时,目光扫过店外。
那个穿蓝布工作服的男人正在对面副食品店门口假装排队。
药材用黄草纸包好,麻绳捆得方方正正。
赵干事付钱时用的是商业局特批的专用购货券,而不是普通货币。
姬小颂把药包贴身放好,突然“哎哟”一声扶住柜台。
“怎么了,小姬同志?”赵干事紧张地问。
“脚崴了下。”
姬小颂憨厚地笑笑,弯腰揉脚踝时,手指迅速从柜台缝隙里抹了点散落的药粉藏在指甲缝里。
走出药材店,赵干事压低声音:“刚才那人还在对面。”
姬小颂假装整理头绳,透过指缝观察:“嗯,从招待所就跟来了。”
她突然提高嗓门,“赵干事,俺想去新华书店看看,卫东哥说要俺多学习!”
新华书店里,姬小颂在医药卫生专柜前驻足,认真翻阅一本《常见中草药图谱》。
赵干事帮她拿着药包,不时警惕地扫视四周。
“同志,这本书能借吗?”姬小颂问柜台后的营业员。
营业员摇头:“这是内部参考资料,不对外借阅。”
他看了眼姬小颂粗糙的手掌,“你是医务工作者?”
“俺爹是赤脚医生。”
姬小颂指着书上一味药材,“这个俺在山里见过,就是不知道能治啥。”
营业员态度立刻热情起来:“啊,这是鸡血藤,活血补血的良药!”
他压低声音,“你要是真感兴趣,我可以帮你问问主任……”
半小时后,姬小颂不仅借到了那本书,还得到了一张盖着书店公章的字条,允许她抄录部分内容。
她坐在阅览区的长椅上,认真地在笔记本上抄写,时不时揉揉发红的手腕。
“赵干事,俺去趟厕所。”
抄完最后一页,姬小颂突然说。
女厕所的窗户正对着书店后巷。
姬小颂踩在水箱上,透过积满灰尘的玻璃,清楚地看到蓝衣人正在和另一个男人交谈,那人手里拿着个信封,正是昨天在招待所见过的那种。
回到阅览区,姬小颂发现赵干事脸色发白:“怎么了?”
“刚才服务台接到电话,”赵干事声音发抖,“说是找你的,我说你不在,对方就挂了……”
姬小颂心里一紧,面上却憨憨一笑:“可能是卫东哥找俺呢!”
回招待所的路上,赵干事明显心神不宁,几次差点撞到行人。
姬小颂注意到,跟踪他们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三个。
晚饭时,姬小颂借了招待所食堂的炉子煎药。
苦涩的药香弥漫在走廊里,引得几个住客探头张望。
“小姬同志身体不舒服?”值班服务员关切地问。
姬小颂扇着蒲扇,憨厚地笑笑:“老毛病了,俺爹留下的方子。”
她故意把火烧得很旺,药罐咕嘟咕嘟响得整层楼都能听见。
十点整,整栋楼安静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