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翼翼归鸟,载翔载飞,虽不怀游,见林情依……”身旁传来一道低声的呢喃,她转头,就见晏华予正望着远方重峦叠嶂,神色平静冷漠,既无悲伤也无喜。
这简简单单一句诗,似将陈郁金比做了那展翅翱翔的飞鸟,生来就该是自由的。
殷小越有些看不透晏华予,此刻的她究竟是真的想杀了陈郁金,还是在为对方义无反顾地跳下悬崖而感到难过?
“她自己选的路,生死怨不得旁人,阿越,如果是你同她一样也必须做出选择,你会怎样选呢?”晏华予看似随意的问了她一句,殷小越思索了几息,随后犹豫的回答,“我想活着。”
她想活着,不是为了那荣华富贵,只是想活着,为了那一切都有的可能。
“所以你是愿意留在我身边的吗?跟我这样的人朝夕相处,你不怕吗?”晏华予转头看向她,眼底多了一丝笑意,好似充满兴致。
殷小越眼底闪过一丝纠结,但不过短短几瞬,她的大脑好似经过了快速的思考,随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。
“我不怕!”
她眼神真挚地望着她,看着是比任何时候都要诚恳,“我知道,你不会杀我的,不然,我早就该在那一杯毒酒送到面前时就死了。你当时不杀我,现在也不会杀我!”
虽然经过了一些事,但在她心底,晏华予还是当初那个会救她的晏华予,她并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、十恶不赦之人。
那一刻,她真的有想留在她的身边。
“呵。”晏华予唇角咧开,看着她忽的冷冷一笑,“好,那我就让你活着。”
然而转瞬话落,还不等殷小越说什么,她就转过了头去,面容恢复了一贯的冷漠,嗓音清冷,不容置疑,“殷小越,你走吧,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,我的身边不需要你。”
殷小越脸上笑容微微僵住,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。
“为,为什么?”
她双唇微微张了张,强撑着脸上的笑意,心里并没有因为能离开而感到很开心。
可晏华予并没有给她一个答案,她轻轻挥退了身旁的众人,随即缓缓走近了悬崖边,开口问她:“阿越,我还记得,当日在陈家时,你父亲说是我害死了陈郁金,可你说你不信这是我做的,其实我一直很想问问,那时的你,究竟是相信自己对未来所知的一切,还是你真的相信我不是那样的人?”
殷小越一哽,大脑好像再次空白,一种深深的无力窒息感笼罩住了她。
看她说不出话来,晏华予似早有预料,她笑了笑,云淡风轻般的开口:“当你转头问我的那一刻起,你就不再信任我了,在你心底,我还是那个恶名昭著、心思毒辣、不择手段的昭和长公主……你父亲说的对,我从来并非什么良善之人,你应该离我远一点!”
她站在悬崖边,唇角笑意收起,在最后一句话落下时,看着她的眼中透着一丝冷漠,似是拒她于千里之外。
“不,不是的!”殷小越连忙追上她,想要解释,“我相信你,我真的相信你,不然我就不会护着你了,难道你都忘了吗?”
“其实能多个朋友我还挺开心的。”
她垂下眉眼,山风拂过她耳畔的碎发,在天边渐落的夕阳下,她笑意清浅温柔,似有无限的眷恋。
可转瞬间,她的语气又充满悲凉,“但后来想想,不能坚定的站在我这一边的朋友,还是没有更好,这样就不用担心被背叛了。所以我身边不需要总是怀疑我的人,如果当日你没有拦在你父亲面前护着我,那么你现在一定早已跟被斩的陈家人一样,身首异处了。
“还记得你初见我时,那么怕我,小心翼翼,又带着惶恐,我猜,未来的你一定也像世间无数人一般厌恶我,恨不得我去死。
“可是殷小越,究竟是什么让你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呢,难道就是因为那一次西山苑时的以身相救吗?但那于我而言,不过是一次必须要承担的责任,因为你是我带过去的。
“你知道未来的我是怎样的人,那你也应该知道,一个人是不会轻易被改变的,现在的我跟未来的我其实是同一个人,只是我再一次学会了隐忍和伪装,习惯藏身于幕后,静观局势,你敢肯定,你所认识的我,就一定是真正的我呢?”
殷小越被她这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,她低着头,很久很久都缓不过神来,鼻子莫名的有点酸涩,泪水不自觉的充盈了眼眶,不知是感到委屈还是为即将失去她而难过。
“阿越,离开上京吧,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,你不适合这里。”
她眺望着远方的广阔,缓缓抬手,悬崖边的山风自她纤细的玉指吹过,她呢喃着一句话语,令她瞬间如梦初醒,“别忘了,你是殷小越。”
殷小越……
对啊,她是殷小越,她不是陈元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