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勇蹲在总统府售票处台阶上,手肘支着膝盖翻看手机相册,清晨八点半的阳光斜斜切过飞檐,在他黑色卫衣后领烫出一小片金边。
“这张得用复古滤镜,”汉娜突然把下巴压在他肩头,长发扫得他脖子发痒,“西园的月亮门洞当背景,我发ins能炸出三百个赞信不信”
“三百个赞换我举着自拍杆当二十分钟人肉三脚架”卢勇龇牙咧嘴活动肩膀,背包侧袋插着的矿泉水随着动作晃出水声,“除非你答应把那张骑石狮子的照片删了。”
汉娜的薄荷绿纱裙旋出半个圆弧,绣着樱瓣的帆布鞋精准踩在他运动鞋尖上。
“卢先生,”她晃了晃手机壳背面贴着的总统府手绘地图,贴钻美甲在晨光里闪成星星点点的银河,“你要是能十分钟内找到洪秀全书房遗址,我就考虑撤回你cos招财猫的九连拍。”
检票口的队伍突然涌动起来,卢勇顺势抓住她手腕往前挤,背包上挂的玄武湖记念钥匙扣叮当作响。
“成交,但得先闯过这关真人版《清明上河图》。”他瞄着前方乌泱泱的旅行团,红色小旗正随着导游喇叭声此起彼伏,“看见那阿姨的珍珠项链没跟着它走绝对最快。”
两人在镶着铜钉的朱红大门前卡了壳。
汉娜的蝴蝶结发卡被挤得歪斜,卢勇伸手调整时,背后举着小旗的导游突然高喊:“天王宝剑真迹在子超楼二楼!”人群瞬间如被磁石吸引的钉子般向前涌动,汉娜的纱裙后摆卷进某个大爷的单反相机背带里。“卢勇!”她踉跄着抓住男友后背的卫衣抽绳,“我的裙子和佳能eos锁死了!”
卢勇反手扣住汉娜的腰,就着人群推搡的力道原地转了半圈。
大爷的尼康相机包擦着他耳畔掠过,带起一阵枸杞保温杯的味道。“别动!”他单膝卡在汉娜与石雕栏杆之间,手指勾住纱裙蕾丝边轻轻一扯,“佳能eos是吧我现在给它改名叫can’t-eos。”
汉娜憋笑憋得发抖,裙摆脱离金属扣时发出“刺啦”轻响。卢勇趁机摸出背包侧袋的创可贴,啪地贴在抽丝的蕾丝上。“限量版战损风,”他对着阳光欣赏自己的杰作,“等会儿拍照记得把破洞对准镜头。”
穿过门洞的瞬间,六月的热浪被百年香樟切碎成光斑。
汉娜突然拽着卢勇往右侧岔路跑,绣球丛后的青砖小径上,几只麻雀正啄食游客掉落的面包屑。“抄近道!”她踢开挡路的枯枝,薄荷绿裙摆扫过爬满凌霄的墙垣,“子超楼左侧有工作人员通道,我昨晚刷了俩小时攻略贴”
话音未落就被保安大叔的哨声截断。
卢勇看着汉娜举着地图跟对方比划,发梢沾着的柳絮随动作簌簌飘落。保安突然笑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,抬手指向挂着“维修中”牌子的木门。“小姑娘比gps还灵,”他掏出钥匙串叮铃哐啷地晃,“这后门通着洪秀全的书房后院——但你们得帮个忙。”
五分钟后,两人各抱着一摞庆典用的红灯笼穿过回廊。
汉娜的高马尾扫过卢勇鼻尖,空气里浮动着陈年檀木与新鲜油墨的混香。“这叫曲线救国懂不懂”她用手肘顶开雕木门,惊起梁上两只灰鸽子,“等大妈旅游团挤进正门的时候,我们连九宫格都拍完了。”
洪秀全的书房比想象中局促,玻璃展柜里的黄绸诏书泛着茶水渍般的暗痕。卢勇正要摸手机,汉娜突然从背后贴上来。“赌约生效,”她呼吸喷在他耳后敏感带,“现在开始倒计时九分三十秒。”
“你这是作弊!”卢勇被展柜折射的日光晃得眯眼,汉娜的银链项链却突然垂到他眼前晃动,“等等.诏书右上角的龙纹章是不是缺了个角”
汉娜凑近时带起一阵柑橘味香水风,手机镜头随着她踮脚的动作微微发颤。
“真的哎!”她放大照片惊呼,“这个细节攻略里都没提!”转身要拍卢勇后脑勺却撞上硬物——他不知何时举起了自拍杆,广角镜头正对着诏书缺损处。
“专业男友的素养,”他按下连拍键,快门声在空荡的展厅里响得像爆米,“现在你ins至少能凑四张解密向图文——前提是分我一半credit。”
穿过月洞门时,西园的锦鲤池正泛着粼粼金光。
汉娜突然刹住脚步,池边石碑上“天下为公”四个大字被阳光烘得发烫。“快!”她甩开凉鞋踩上青石板,脚踝上的转运红绳扫过卢勇手腕,“帮我拍张托住太阳的错位照!”
卢勇半跪在鹅卵石小径上调整焦距,汉娜的剪影在取景框里忽大忽小。
她高举的掌心恰好框住飞檐上的日晕,纱裙破洞处漏下的光斑在石碑表面游移。“别动!”他忽然压低声音,“你背后有只橘猫钻进芭蕉叶了。”
快门按下的刹那,猫尾扫过汉娜脚背。
她惊叫着往后仰,被卢勇拦腰抱住转了个圈。锦鲤池溅起的水打湿两人裤脚,手机相册里定格住她飞舞的发丝与卢勇绷紧的小臂线条。
“这张要叫《刺杀爱情小说作家》。”汉娜戳着屏幕里自己扭曲的表情包,突然踮脚咬住卢勇的棒球帽檐,“但看在你当人肉气垫的份上.”她指尖在删除键上悬停三秒,转而把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。
夕照亭的飞檐挑起半抹残阳时,汉娜正踮脚往卢勇衬衫口袋塞拍立得相纸。
“最后三张,”她鼻尖蹭过他第二颗纽扣,“赌你不敢在‘天下为公’匾额下面接吻。”
卢勇后腰抵着冰凉的金丝楠木柱,掌心全是汉娜裙摆褶皱的触感。
“你这是破坏文物,”他故意偏头躲开,余光扫见巡逻保安的手电光扫过池塘,“除非.”突然揽住她腰身转了个圈,两人齐齐跌进垂挂着“游客止步”锦幡的假山洞口。
汉娜的惊呼被苔藓味堵在喉间,手机电筒照亮石壁上斑驳的“天父杀天兄”涂鸦。“太平军密道!”她指尖抚过裂缝里卡着的生锈箭头,“攻略里说这个区域二十年前就封闭了.”
“封闭”卢勇用鞋跟敲了敲地面,空洞回响惊起洞顶蝙蝠振翅,“你听这动静,底下至少有三层地宫。”他摸到岩壁某处凹陷,半截发黑的铁链随着他拉扯簌簌落灰,“某位大小姐现在有两个选择——a方案原路返回看夕阳,b方案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