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铃华低声嘀咕着,也不管祝怀熙是否能听见。
当初国子监传得沸沸扬扬的,祝怀熙的娘设计害死了还在沙场征战的祝恒青。偏平南王还请旨给他这个外室子封了世子之位,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。
等会儿看到人平南王估计会后悔死吧,瞧他这唯唯诺诺的模样,连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祝恒青。
“公主在看什么?”
祝怀熙见陆铃华一直盯着自己,不禁皱了皱眉。
“没什么,眼睛长在本公主身上,本公主想看谁就看谁”
陆铃华放下了帘子,不知为何,她觉得祝怀熙如今变了许多,但具体哪里变了,她也说不上来。
又过了两刻钟,和亲队伍缓缓行至平南王府。
朱红色的大门高耸威严,门前的石狮双目圆睁,龇牙咧嘴,凌厉的气势扑面而来。
府内的仆从早已在门外列队等候,为首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管家,他身着深色长袍,神色恭敬却不失威严。
老管家上前一步,微微躬身,声音沉稳而恭敬。
“王爷还在军营里处理军务,但府内早已准备妥当,老奴这就为各位领路”
对于平南王不亲自来迎自己这事陆铃华并不稀奇,那老头眼里只有军营,谁都不放在眼里。
平南王府占地极广,府邸的规模堪称阔绰,高墙深院,亭台楼阁错落有致,仿佛一座独立的小城。
然而,进去后细细观察便能发现这座府邸的繁华之下,隐隐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。
祝怀熙看着墙角的青砖上爬满了斑驳的苔藓,檐角的琉璃瓦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,显得有些暗淡。府内的长廊虽然依旧宽阔,但木质的栏杆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,整座王府,仿佛被时间定格在了十几年前,未曾有过丝毫改变。
“世子爷,您的朝露院在这边”
安顿好陆铃华和出使官员后,老管家恭敬的微微躬身他抬手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示意祝怀熙跟随他前行。
祝怀熙点了点头,默不作声跟着他去了朝露院。
从进王府祝怀熙便敏锐地察觉到,这位老管家虽然神色冷淡,言行举止也恭敬得体,可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却总是不经意地落在自己身上。
他的目光中总带着几分惊讶,几分追忆,甚至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。
祝怀熙没有去追问,老管家的年纪应该比平南王还年长一些,想必是府中的老人了,或许他是在透过自己看到祝恒青的影子……
原来自己还是很像他的吗?
踏进朝露院老管家便退下了,祝怀熙观察着院落的布局,和整个平南王府一样,都留满了岁月痕迹,尤其是廊下那只修补了好几次的小木马。
祝怀熙走上前蹲下身观察着小木马,它歪歪斜斜地靠在角落,模样破旧不堪,身上的漆掉得七零八落,露出暗沉的木质原色。
可再仔细瞧去,有好几处用木板拼接、钉子固定的修补痕迹,极为显眼。
手指抚过那些修补的地方,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。
所以当初祖父还是想把自己留在身边教养的吗?
祝怀熙视线落在小木马脑袋上雕刻的“熙”字上。
幼时看着旁的小孩在父母怀里嬉笑、撒娇耍赖,他也常把被子裹成大人模样,然后就这样靠着它们,假装自己也依偎在父亲身旁。
祝怀熙不知道自己看这木马看了多久,直到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,他才发现天色已不知在何时暗了下来。
暮色下,他转过身,看见平南王正站在院门口。
祝尽显一身戎装未褪,眉目间依旧带着军营里的冷峻与威严。
“父……”
“此处没人,唤我祖父吧”
祝尽显的声音低沉而浑厚,他双眸如渊,深沉平静,上下打量着祝怀熙。
“祖父”
祝怀熙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手指,心里默默调整一番后才起身走到了祝尽显身前。
祝尽显就这么静静地打量着他,不发一言,每一秒的沉默都像一把重锤,砸在祝怀熙的心尖。
“比我想象中还瘦些,成日里都只吃素吗?”
祝尽显伸手捏了捏祝怀熙的胳膊,不满的皱起眉头。
祝怀熙感到祖父的手掌宽厚而有力,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心中微微一颤。他有些羞愧的抿紧唇低下头,和祖父一比,自己的确单薄了些。
“你今后的担子不轻,如此弱不禁风能成什么事?”
“祖父教训的是”
祝怀熙没有反驳,他现在还摸不清祝尽显的脾气,只得认真听训。
许是察觉自己态度过于严苛,祝尽显收了收脸上的肃杀之气,拍了拍祝怀熙的肩背,动作虽带着常年习武的力度,却也透着几分不常外露的亲昵。
“行了,别在风口里站着,我让人备了晚宴,随祖父一同过去”
祝尽显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些,他也不想一见面就给祝怀熙落下个冷酷无情的印象。
祝怀熙微微一怔,有些受宠若惊的点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