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若昭没有说话,她下了床,含珠赶紧给她披了一件外衫:“娘娘,夜间风凉,着了风寒可怎么是好?”
“如今是什么时辰了?”
“已经子时三刻了,娘娘。”
“皇上今晚在哪?翊坤宫?还是启祥宫?”
含珠不知道她是怎么了,又觉得十分担心:“娘娘......”
“没事,我只是问问,你说便是了。”
“皇上......去了翊坤宫。”
冯若昭叹了口气,有些出神地盯着地板看,她对皇上其实没有什么感情,听到这话也算不上难过,她就是忽然觉得十分迷茫。
她今年还未满二十三,皇上登基也还不满一年,以后的日子都是这样了吗?
没有期待、没有欢欣、没有变化、没有波澜。
像是一潭了无生息的死水,而冯若昭就在那水里泡着,朝外头的世界一看,只有高高的宫墙和四方的天,一切都是灰蒙蒙的。
“含珠,你说咱们寝殿里,有多少块砖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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冯若昭从没想过自己灰暗的人生还能有迎来丰富色彩的机会。
“你是说,叫我养温宜?”
沈眉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安抚意味:“襄嫔已是穷途末路,她那样爱温宜,唯一所求便是为女儿找个好去处,你是她多番权衡下选中的,温宜的新额娘。”
冯若昭怔住,许久都没有反应,被含珠轻轻拐了一下后,才猛地回过神:“妹妹,你说的都是真的吗?可皇上呢?这宫里没有孩子的嫔妃这么多,皇上怎么会属意我?便是,便是端妃,都比我多些可能啊!”
这话倒也没说错,端妃资历深,又有一个好家世,冯若昭这些年早已看清自己在皇上眼中没有丝毫位置,不管怎么想,端妃应该都是排在她前头的。
“姐姐不必忧心,我既然来了咸福宫,必然是有完全的把握,才将此事告知姐姐的。”
沈眉庄眼中都是笃定,冯若昭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彻底被打消:沈眉庄入宫这几年,走的每一步她都看在眼中,她若敢如此说,那就是真的十拿九稳了。
想明白这一点,冯若昭没有丝毫犹豫,起身就要跪下,沈眉庄赶紧扶住她:“我这人一向都是无利不起早的,帮了姐姐也必然是有所求,姐姐又何必如此见外?”
冯若昭眼眶都有些酸涩:“妹妹,好妹妹,若是,若是一切真如你所说,日后我必然唯你马首是瞻,你想要什么利益、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,我绝对没有丝毫推脱!”
沈眉庄拉着她在榻上坐下:“要不了几日,皇上必然会亲自召见姐姐提及此事,姐姐只管等着便是了。”
沈眉庄的消息带到后,冯若昭心都乱了,她亲自去了寝殿一侧的暖阁,这地方许久不用了,她本想叫人提前收拾出来,留给温宜住,又怕自己动静太大引起皇上的注意、坏了沈眉庄的事,只好又回去寝殿坐着;
她又叫含珠翻出自己的嫁妆册子,想提前给温宜挑点见面礼,又觉得温宜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,要是她挑的东西温宜不喜欢怎么办?折腾了一番,叫含珠又把册子放回去了;
冯若昭又觉得自己宫里的锦被不够软和,若是此时叫内务府做,会不会来不及?再说温宜到时候是来到一个新环境,用她用惯了的锦被会不会更好些?
像温宜这么大的孩子,要怎么带呢?她吃什么?有没有什么忌口的?平日里是不是该经常带出去跑跑跳跳?温宜玩不玩玩具啊?冯若昭记得弘曜是有许多玩具的,咸福宫里什么都没有,要不要去找沈眉庄取取经?
还有......
冯若昭拉着含珠瞎忙了两三天,最后什么都没做成,含珠又无奈又心疼:“娘娘,实在不行,咱们去问问毓妃娘娘和淑嫔娘娘吧?”
“你说的有理,走吧!”
冯若昭风风火火的样子又把含珠逗笑了:“娘娘,这会他们只怕都在午睡呢,咱们还是晚些去吧。”
“你说得对,你说得对,”冯若昭只好坐回去,“我怎么这般冒失?含珠,你可得好好提醒我,万一日后吓到温宜怎么办?”
就这么坐立难安了好几日,襄嫔出了事,丧仪还未办完,皇上便召见了冯若昭,走进养心殿时,冯若昭听到自己一颗心跳的飞快,她深吸了一口气,迅速调整好表情,走了进去。
“今日叫你来,是有一桩事要问问你。”
“皇上请说。”
“温宜是朕的女儿,襄嫔失足落水,公主却不能无人照顾,你最是温厚仁善,是公主养母的上佳人选,只是不知你可愿意?”
冯若昭登时便红了眼眶,她似乎花了些时间才消化皇上的话,开口时声音都是颤抖的:“皇上,若是臣妾真的有幸做公主的养母,必然将公主视如己出,全心全意对公主好,皇上所言,可是真的?”
皇上见她的反应,也有些动容:“君无戏言,朕会叫人改了玉碟,温宜日后便是你的女儿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