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明眼眸微垂,声音没什么起伏:“围困白城的第二日,珩王给了几名部下一枚白玉扳指做为信物,让他们去皇宫给伊昭公主送一封见面谈判的信,这些人午后出发,至晚方归,带回的消息是伊昭公主需要考虑一日。但子夜刚过,卢定洲忽然打开了白城城门,我带人攻了进去,赶到皇宫后才发现宫门洞开,宫火四起,里面根本没有活口……”
“之后,我们在普泽殿中找到了伊昭公主的遗骸,已是一具焦骨,到那时我才知道,珩王早就派人以送信的名义进入皇宫,屠杀宫内之人,之后放火掩盖行迹。”
旧事重提,青城心口隐隐作痛,她缓了片刻,道:“玄明大师可否报上从前的姓名军职,否则光凭大师一面之词,我实难相信。”
玄明静默片刻,道:“在下徐融,曾是珩王身边的副将。”
此话一出,青城面色骤变,她双眼半眯,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刺玄明而来。
“据我所知,徐融早已战死,你究竟是何人,胆敢冒充他!”
玄明敛眉,也不过多辩解:“贫僧当年为了给瑄王报仇,杀了许多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,造下太多杀孽,心中不安,故而假装死于宫火,实则来此出家,从此虔心礼佛,赎半生罪过。”
说完,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精致小巧的银质令牌,上面用小篆镌刻着两个字——徐融。
青城伸手,接过令牌,她去过云中城,自然认得此物,这是为每个云中骑将领特制的刻有姓名的令牌。
玄明再次双手合十,转身离开。
武陵王上前几步,道:“我知道你疑心我,哪怕我找来徐融,郡主也会觉得他是假冒的……”
“不,”青城打断他的话,“我见过徐融,他最早是瑄王的副将,眉骨上的那道伤疤乃是旧伤,只是我见他时的他还满脸络腮,肤色黝黑,与今日受戒剃度后的模样有些不同,刚才一时没认出来罢了,武陵王并未骗我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武陵王明显松了一口气。
“不过武陵王怎会与他相识,还知道他在此处出家?”青城随即问道。
武陵王看着池中几尾畅意游动的锦鲤,表情有些意味深长:“旧日的情分罢了,郡主可信?”
青城扶住池边的栏杆,一时没有接话。
“有些事我暂时还不能告诉郡主,”武陵王轻叹一声:“但伊昭公主一事,郡主只要问珩王一句,三年前,他是否派部下拿着他的白玉扳指送信,一切便有答案了。”
青城握紧手中的令牌,垂下眼眸,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厉色。
武陵王只当伊昭已死,一切死无对证,便黑白颠倒,将所有罪行嫁祸给珩王,若非她置身其中,只怕真会被他蒙蔽。
而此时此刻,她终于可以确定,三年前那晚冲入皇宫的黑衣人首领正是武陵王。
他当时黑衣蒙面,她看不清他的面容,如今真相一层层剥开,黑巾包裹下的那张脸终于逐渐清晰起来。
武陵王如愿地看到青城的神色变了又变,心知她未必全信,但也必然对珩王存了疑心,心中畅意。可不知为何,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的恨意时,他心中难免惴惴,若是有一日青城知道真相,应该会恨透了他吧,这念头一出,他便马上提醒自己,那就让真相尘封,永远也不让她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