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好有涂松宁的鼓动利诱。喝了粥,连歇都不给歇的,大部分流民都被带去了八文江。
“再去请翟老过来给大家诊断诊断,外面疫症这般严重,咱们不得不防。”
顶着两团黑眼圈,陶三之高声吩咐陶楚杰,但愿大家都不要有事。
“好。”陶楚杰慌不迭点头,径直往院后跑去。
少年早已褪去青涩,因着长时间不曾打理,清俊的脸上有了浅浅一层稀疏胡茬,显得人更加成熟。
女人所住房间的正前方空地上,火柴烧得正旺,一旁的铺盖上坐着两团人影。
正是披着被子和自家娘看守内里的陶雅雯。
“娘,你说我姐这都走了一天一夜了,怎么还不回来?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啊?”
“呸呸呸!你这孩子尽瞎说,阿禾怎会有事!快守好屋门,别让你姐回来还要操心!”
朝明显静了一瞬的屋子里瞧了一眼,徐翠珍没好气地轻轻掐了把女儿胳膊。
“知道了。阿姐不在,我们只能忍气吞声了,唉。”
陶雅雯不以为意,阿姐孤身一人出去干大事,家里人担惊受怕是理所应当的。
若此时谁还能心安理得地呼呼大睡,管他年长尊卑,她保准儿骂得人找不着东西南北。
而风急浪涌的八文江江边,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。
火把燃了又灭,不得已之下,涂松宁只能让人连夜扎出简陋灯笼罩子来。
因此此时的江堤边上密密插着两排灯笼,在江水和月光的折射下,宛如白昼。
上千流民沿着江边游走。
找竹子树枝----松木和杉木是找不到的。
用紧缺的绳子捆扎----最外一层是木板竹条,然后是木柴树枝,里面夹杂着石块。
麻袋是没有的,板车也是没有的。
仅凭人力,瘦弱的身躯背负着几百斤重的庞然大物,一趟趟,往返搬运。
有人清理护坡和抛石护脚上堆起的杂物,有人找黏土,有人扎竹笼。
更有数众只腰间拴着一根细细的麻绳,一头扎进寒凉的秋水里,在千钧惊涛中合力敲钉木桩。
或憋一口气,只身钻进排水棱体和排水孔中,徒手一点点挖掘堵塞的淤泥和大石块。
运气好的,刚好在鼻腔承受不住时游出水面。而悄无声息沉没江底的人,比比皆是。
看着身旁之人接连倒下,有人畏惧退缩,有人撇下东西跌跌撞撞就往城里跑。
可,那小火熬煮的米粥正噗噗冒着泡。白烟热气在火光下显得那么温暖,让摇摆不定的人更加迟疑。
天冷夜凉,来碗粥驱寒再合适不过了。
抬手让想要拦截逃兵的手下退开,戴顺冷眼瞧着缓缓返回的流民。
少爷并没有苛待众人,谁干得活多,谁做危险的工种,谁便能喝最多的米粥。
来去自由,少爷不会强迫人留下。
“再熬两锅,让所有人都吃得饱饱的。”
“少爷?”
“去吧。”
涂松宁敛下眼眸,声音坚决。
他自问不是小人,可此事两难全。
为了明武,为了更多的百姓能够安居,只能牺牲小部分人了。
“少爷,还是没有发现流民中的可疑人员。”
“继续留心。”
眼中的不安一闪而过,冷风灌进衣领,涂松宁拢了拢披风,沉声下令。
望向有序进行的工事,涂松宁再次变回那个坚毅不屈的涂大人。
要紧关头,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