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眼前的小姑娘还是一脸恬淡地笑着,伸手笨拙地试着为老人擦眼泪。
“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啊?为什么让我们遭受这苦难,老天啊,你莫要降罪无辜之人。”
崔婆子从木凳上跌落在地,恨恨地指着老天大骂。
一路积压的痛楚和怨怒在此刻爆发,一向敬神敬佛的人崩塌了信念。
她不解,为何日子竟然会过成这样,有一瞬间,她想过死亡。
若是自己死了,那阿禾是不是就没了拖累?没了自己这一家子,阿禾定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,过得肆意洒脱……
“阿奶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出了这西泽县,我们找一处地方安居。”
看出老人眼中浮现的决绝,楚禾心头一跳,连忙将人扶起。
两目相视,崔婆子更加泪眼朦胧。
屋里屋外,一片哭泣声。
“先让孩子换下衣服吧。”
吴婆子吸着鼻子,强打着笑意,拿过剪刀剪开楚禾身上的衣服。
接受到楚禾的示意,陶五涌和徐翠珍忙将崔婆子拉至一旁,轻声安慰着依旧恍神的老人。
一点点将布料从伤口里剜出来,好不容凝起的伤口再一次撕裂,鲜血从伤痕累累的皮肤上滑下。
“又受伤啦?果然还是你这个娃子。让开让开!通通出去,让老夫瞧瞧!”
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从屋外传来,吴婆子忙帮楚禾拢上衣服。
“这……男女……”
“让翟老进来,孩子的身体最重要,狗屁大防!”
崔婆子被这一嗓子喊回了神,听得女儿还在思量什么男女大防。语气不屑,亲自起身将人迎了进来。
屋外,疾行而来的迟珥只看见了老头的衣角。
擦去汗水,剧烈跳动的心脏总算冷静。声线不稳地问一旁手下,“你们搬了地方?”
“回大人,是。您走后外院又乱了,疫病泛滥,无药无医。翟前辈被流民围堵打砸,属下不得不将人带进后院。”
“做的对,退下吧。”
“是。”
窗上落下几道影子,迟珥等男人们自觉挪开视线。
胡月红察觉不对,忙带着众人紧密围在窗前,严防死守。
“瞧瞧瞧瞧!你怎么不再大度一点儿将自己喂给那些野兽算了!反正也差不离了不是!”
看清楚禾身上的抓挠撕咬,翟老头气得头发直竖。显得那几根白发更加稀疏,隐隐都能看到发黄的头皮。
“你这身上不是刀痕就是剑伤,那还有姑娘家家的样儿?不说那达官显贵家的娇娇女,就是穷酸人家的下等丫鬟比起你都算细皮嫩肉!”
一边剜肉撒药,一边滔滔不绝大力输出,直骂得楚禾昏昏欲睡。
“什么人啊这是!遇上的怎么尽是些绝世犟种!笔来!”
吹胡子瞪眼,吓得满屋子里的人都不敢噤声,唯有楚禾,已经倒地平躺睡了起来。
心下更气,拿过梆硬的笔毫。在药碗里涮了涮,蘸上半干的墨底,再一次龙飞凤舞起来。
“以后别让半吊子开药!还有,诊金等这人起来老夫亲自来要!”
气鼓鼓丢下笔,翟老头子压低声音瞪向陶雅雯。
实在是别的人不好瞪,都是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婆子。
“哎呀,知道了知道了。”
急忙拿起药方子,陶雅雯撂开步子,三两下就蹿出房间,去找郭相言称药。
敷衍至极的话还未落地,一阵风吹过,人影不见。
“都是些什么人啊……”
气急败坏念叨着,翟老晃悠悠跟出去,直接堵住迟珥的话,“再要紧的事明儿再说,这女娃身子挺不住。”
嘴巴瞬时紧闭,余光瞥向屋内,迟珥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