疼痛来得突然而短暂。
姬小颂攥紧了红绸床单,徐卫东立即静止不动,汗珠从他下颌滴落,在月光下像颗坠落的星子。
她透过朦胧的泪光,看见他眼底翻涌的克制与怜惜。
“没事的。”
姬小颂轻声说,手指抚上他紧绷的后背。
这句话像解开了一道枷锁,徐卫东低下头,鼻尖蹭过她的颈窝,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。
时间变得模糊。
屋外偶尔传来邻居家孩子的梦呓,或是远处火车的汽笛声,都成了这个私密空间的背景音。
当月光移到床尾时,姬小颂发现自己被妥帖地裹在被子里,徐卫东正用温热的毛巾为她擦拭手指,神情专注得像在完成某项精密仪器的调试。
“明天……”他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,手指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,“我调去钢铁厂了。”
姬小颂在困倦中弯起嘴角。
这个寡言的男人,终于把“我们”变成了比肢体交缠更深刻的联结。
她蹭了蹭枕上那块红绸,上面还留着他们共同的热度,像一个小小的、只属于两人的印记。
姬小颂“嗯”了一声往他怀里钻。徐卫东的手臂立刻收紧,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,像两把终于归鞘的刀。
窗外传来夜班工人的自行车铃声。
姬小颂在半梦半醒间想,明天得把红绸布洗了晾好,这可是他们新婚夜的见证,虽然迟到了三个月。
钢铁厂会议室的白炽灯嗡嗡作响。
徐卫东坐在角落,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。
他刚刚被正式任命为特种钢攻关组组长,肩上的担子比炼钢炉还重。
“同志们,都看清楚了吧?”
技术科长老李敲着黑板上那组刺眼的数据,粉笔灰簌簌落下,“M国最新型特种钢,抗拉强度980兆帕,耐腐蚀性是我们最好的钢的20倍,重量却只有三分之二。”
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气声。
老钳工张师傅的旱烟杆在桌角磕得砰砰响:“他娘的,这哪是差距,这是天堑啊!”
“更可怕的是这个。”
老李又挂上一张图表,“根据情报,他们明年就要量产M7型,性能还要提升30。”
“砰!”一声巨响吓得众人一哆嗦。
徐卫东的搪瓷缸子砸在桌上,茶水溅湿了数据表。
这个素来沉默的男人此刻双眼通红,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:“所以呢?”
会议室瞬间安静。老李推了推眼镜:“徐工,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我是问……”徐卫东一字一顿,“所以我们就该跪着认输?”
他猛地站起来,军便服下摆带翻了椅子,“二十年前他们说我们造不出汽车,十五年年前JF牌下线了;十三年前他们说我们搞不了原子弹,六年前沙漠里炸响了!”
他抓起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:“这套数据有问题!”
三个大大的问号几乎戳破黑板,“980兆帕的强度配这个密度?他们怎么不直接说炼出了金刚石!”
老厂长皱眉:“徐工,要尊重科学……”
“我就是太尊重科学才看出问题!”
徐卫东扯开领口,露出锁骨下那个陈旧的伤疤,是珍宝岛战役中为抢救技术资料留下的。
他抓起计算尺,飞快地演算:“按材料力学基本公式,这个抗拉强度至少需要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