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家小姐,一举一动皆有其规制,虽不至于一定刻板无趣到像是经了丈量半分不会逾矩般,但至少也该是循规蹈矩,坐有坐姿,站有站相,走路自也有走路的规矩。
这走一步踢一脚的,搁在山间自有几分野趣,可若是在深宅内院,总有些失了礼数。
这温浅……庄梦蝶目送着对方消失在视线里,这才转身回去,心下却忍不住腹诽:这温浅只怕在那盛京之中,亦是个惊世骇俗之人,难怪能与南隐玩得来……但要说这样的人费尽心机为了哄老人家开心好“谋权篡位”,又多少有些难以置信。总的看来,人不是什么好人,但也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大奸大恶之徒。
着实令人有些意外。
……
说着“去去就回”的元戈回到药园,酆青檀正在院子里除草,见着她满脸狐疑,“这么快就回来了?怎么一个人?”
元戈这才想起被她彻底遗忘的自家祖父与宋闻渊,一想着最近对宋闻渊分外不友好的老爷子,元戈讪讪笑了笑,“啊,还在老爷子那呢,我给忘了……方才庄梦蝶来寻我,约摸着听了些闲言碎语的,担心我将二长老送去盛京受审,来探探口风。”
“说起这事儿,我也想问问你来着。”酆青檀招招手,“来,趁着没那么些乱七八杂的闲杂人,老头子我同你说说正经的……你准备将他如何?”
元戈拢了衣裙在他身边蹲了,探手扒拉着附近的几株杂草,也不拔,只心不在焉地扒拉着,许久也没吭声。
老爷子看不过去了,一巴掌打在元戈手背上,轻嗤道,“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呗!跟老头子我还磨磨唧唧支支吾吾的,这出去才多久,回来就转性了?”言语随意,倒像是元戈真的只是出门历练数月而归,而非历了一次生死大劫转世重生而来,可搁在此处,却又似有种欲盖弥彰的粉饰。
有些事,纵只是提起,都觉得胸腹之间生疼难忍。
元戈只作不觉,拢了拢衣裳大大方方地席地而坐了,才抱着膝盖看向酆青檀,半晌轻轻叹了口气,轻声说道,“我……若我只是温浅,定是二话不说直接将人送去盛京,该怎么罚、怎么判,那都是朝廷的事情,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?可是老师……我不是温浅,或者说,我不能只是温浅。”
“我是温浅,也是元戈,知玄山是我的家,山上的你们都是我的家人,也许会有嫌隙、会有龃龉,但说到底……终究是一家人啊,纵是隔世重来,那些朝夕相处的每一天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,我终究于心不忍……走私,若是去了盛京,言行逼供是少不了的,他一把年纪,受不住的。此遭若是去了,只怕这辈子就回不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