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谨央凝视着她的绝望。
虽怜惜却绝不同情。
路,都是自己走出来的。
如果这样,她还想维护太师的颜面,自己又何必同情于她?
果然,汪氏脸色灰败,却拒不开口。
不论金秀秀问什么,她都低垂着头,默不作声。
宋谨央深深地叹了口气,对金秀秀摇了摇头。
“不必再问,把人带进来吧!”
朝臣被眼前一幕又一幕,震惊得呆立当场。
这时听宋谨央说“带人”,顿时瞪大眼睛,一眨不眨地看向大殿门口。
大殿外,一顶步辇缓步抬上石阶。
汪氏好奇地转头,看清来人时,顿时五雷轰顶。
步辇里,赫然是早就“死”在诏狱中的礼部侍郎——容原!!!
容原脸色苍白,人清瘦了很多。
软软地靠在步辇上,时不时地咳几声。
可见,伤势还未痊愈。
官员主动向两边避让,步辇从中央通过,来到中宗跟前。
容原想下来,几次起身,却力不从心。
中宗立刻阻止他。
“容大人不必多礼,坐着回话!”
“是,下官遵命!”
崔林立被痛醒,悠悠转醒,刚一睁眼,便看到容原苍白的脸。
顿时吓得惊叫出声。
“你,你,你,是人……是……鬼?”
容原惨然一笑。
“是人,亦是鬼!”
自己虽是人,却助纣为虐,做下此等人神共愤之事,怎么还配称是人?
和恶鬼有什么分别?
他慢慢转向宋谨央。
坐在步辇上抱拳一礼。
“长公主,多谢搭救!”
“免礼!身子可大安?”
容原苦笑。
“太医说,我心肺受损,元气大伤,能保得一条命,已是祖宗保佑了!”
便是活过来,身子也大不如前。
即便如此,他非但不怪宋谨央,相反十分感激她。
他醒来回想一切,立刻明白。
宋谨央所谓的被捕,是刻意为之,就是为了在他面前演一出戏。
第一波来的死士,若不是宋谨央首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,自己只怕难逃一死。
后来的崔珏,到底只是读书人,又因为紧张失了准头。
否则,怎么可能让他逃得生天?
“陛下,咳咳……”
剧烈的咳嗽,疼得容原说不出话。
他面色紫涨,双手捂着胸口,直到一阵咳嗽过后,才软倒步辇上直喘气。
“冯远,赐茶!”
小太监端来温水,容原谢恩后,喝了几声,脸色终于缓和下来。
“陛下,臣当年是太师座下首席大弟子,被他安排在礼部任职。”
容原仔细地说起当年之事。
如何替换、如何造假、如何瞒天过海、如何教崔林立迎合先帝的喜好,拔得头筹,成为状元。
“……臣,不是人啊!臣,害大乾失了栋梁之才,害南寻鹤明珠蒙尘,遗憾而亡!”
同时,他交待崔林立杀害李先生一事。
“陛下,李先生之所以遇害,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最珍爱的那本书,是真正的南寻鹤所书,而非他一直以为的崔首辅。
但他向来敬重崔首辅,为免误会,亲自找他对质,却意外引来杀身之祸。”
他命人杀了李先生后,尸沉泠河。
却不料泠河与端园相通,可能是暗流的关系,尸身被吸到端园湖底,被郑笛发现。
容原陈述完毕,整个大殿落针可闻。
崔林立死了一般倒卧在地。
汪氏则泪流满面,不知是哀悼太师,还是悲伤自己被欺骗的一生?
太妃早就傻了。
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,整个人晕晕乎乎的,辨不清方向。
她木然地看了看崔首辅、看了看隋氏,又看了看容原、看了看汪氏……
最后,目光落到大殿角落,那件艳红的长公主朝服上。
喜气洋洋的朝服,此刻像血盆大口,刺得她眼痛心疼。
刚才有多欣喜,此刻便有多绝望。